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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多】归途

《归途》

文/途弥


窗外桃花开得正好,粉红的花宛如少女娇俏的脸,俏生生的满溢出一树春意。叶琦菲走到树下驻足瞧了瞧,掏出帕子,踮一踮脚毫不客气的摘下开得最好的两朵,细心收在帕子里,然后轻快的回到了卧房里。

赵涵雅刚起,此刻只着了外裙,乌黑的大氅也还挂在衣架上。但她似乎并没有穿上那大氅的兴质,她围在小桌旁发呆,一只手斜撑着桌子,另一只手安然的搭在腿间,听到声响抬头时看见叶琦菲推开门进来,便朝她笑,“早上好,菲菲。”

叶琦菲便笑着应了,也坐到小桌旁,将手间的帕子放在小桌上,然后摊开给赵涵雅瞧,“昨晚来得晚了没看见,今早出去的时候便瞧见了。开得真好。”

“是开的好。”赵雅涵耐心的看着被摘下来的两朵花,突然心念微动,“菲菲你闭上眼睛,别动。”

叶琦菲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她便感受到细微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插入了发间。但比起这轻细的声音,她更在意的是,闭上眼后,失去了视觉从而变得更为敏感的嗅觉,捕捉到的一缕轻柔的香气

与女子日常所用的熏香气味并不相同,这气味柔和轻软,掺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皂角味,此刻满溢在两人不过咫尺的距离。叶琦菲有些莫名的尴尬,便低声开口询问,“多多,好了么?”

赵涵雅似乎笑了起来,“好啦。”于是叶琦菲便睁开眼,眼前是一面赵涵雅不知从哪里寻摸出来的黄铜小镜,镜中女子的影像隐隐绰绰的并不清晰,但依稀可以看见别在发间的一朵桃花。叶琦菲早已猜出三两分,此刻也并不惊讶,只是打趣着问,“多多觉得我别着好看吗?”

端得是人面桃花印像红

赵涵雅心中莫名跳出了这一句,她没有作答,只是点了点头,但眼角眉梢都攒满了温软的笑意。她看着眼前褪去少女身姿身段更加姣好的女子,在清晨洒落进来的阳光里,女子的面容依稀与记忆中的双鬟的稚女重叠在一起,最后尘埃落定,只留下面前这个穿着明黄织物的女子。

“菲菲。”她唤出声

“怎么了?”

“过几天,陪我去看花灯吧。”

“好。”

此刻岁月静好,赵涵雅似乎被阳光照得迷了眼,竟错觉此刻能持久一生。


虽说是乡间小镇,难得却没有被战火波及。这几日恰好是镇上一年一度的灯节。原是有些典故在,但两人都不是好听这个的,便也没有过多打听。只是隔天晚上饭后略歇了一歇,叶琦菲便拿着钱,牵了赵涵雅的手出门逛去了。

镇上人并不算多,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切的笑容。街前街尾两边挂上竹竿,竿上又牵起一根细绳,样式各不相同的花灯便被挂在这细绳上,灯下垂着小小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镇上人们对来年的期望与祝愿。

叶琦菲牵着赵涵雅漫步在灯火通明的街上,两人都已不再是稚子,各式的果糖也好,奇巧的灯谜也好,都已无法打动成年的两人。且两人虽然际遇不同,但见过比这大而热闹的灯会似乎扳指一数也数不过来,如此说来,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还在霸刀的时候。有一年运气好,我们俩也去街上逛过灯会。”叶琦菲看着一路样式不同的花灯,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笑着对赵涵雅说道。

“嗯,是有过。”赵涵雅慢慢的应了,她回忆起来,多年前身量尚小的两人也是同这般牵着手,带着平日里攒下的几吊钱,好奇的在那时她们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的灯会上游走嬉戏。最后两人吃了一脸花,还放了灯,结果回去后果不其然的被骂了个满怀。两人都被禁足了两个月。

“那时是我耐不住性子才拉你出来,最后倒是连累你一起被罚。”叶琦菲回忆起了那年的灯会,提起来的话倒满是怀念,却也带几分不好意思。

赵涵雅摇了摇头,显然是并不在意,“多久以前的事了。”她收回瞧望四边的眼神,只看着叶琦菲,“那回的事,想来以后也少见了。”

“以后……”叶琦菲微一皱眉,又极快的舒展开,“以后定然还有多得是的机会。等事情都了了,我同你去看长安的灯会。”

赵涵雅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她在长安待了几年,并非没有见过长安的灯会,只是身旁冷清,终究再没找到人能牵起她的手,陪她从街头逛到巷尾。长安的灯会声势浩大本无可比拟,但记忆中那年的灯会,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年年纪尚小的缘故,比对起来竟觉得长安灯会尚且比之不过。

两人又安静的走了半晌,叶琦菲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侧过头看着她问,“那年灯会,你许了什么愿望?”

“愿望?”赵涵雅努力的从彼端模糊的记忆中寻找到答案,却在记起答案的一瞬间哑口无言。她记得那时自己在放走的河灯上许愿同菲菲永远在一起,许愿身旁人皆安好无事,许愿自己能摆脱神算家族的宿命。如今想来,却是一个也没达到。说是愿望,倒是成了一语成谶的反言。

叶琦菲看了看赵涵雅,终究没有再问下去。转而指向了一旁的小摊,“如何,如今,可还愿同我放灯?”

赵涵雅怔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微微皱起眉犹豫,“菲菲,我不信这个。”

“那你可愿信我一回?”叶琦菲肃了神色,认真的看着赵涵雅,“多多,你信不信我?”

“我……”赵涵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四周灯火明亮,但是叶琦菲的眸子似乎比四处的花灯更亮上三分,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赵涵雅微微睁大了眼的脸,熠熠生辉。她细细的看着女子坚定的神态,终究叹了口气,“我信你。”

最终也没有放河灯,两人再逛了一圈赵涵雅被觉得疲惫,于是叶琦菲便早早带着她回到了客栈。这一夜,赵涵雅梦到了两人幼时为了寻找叶炜而下江南,在虎跑泉旁遇到流寇的事情。梦中的印象并不清楚,但她记得分明,那时年纪尚小的叶琦菲明明自己也怕得不行,但还是坚持把赵涵雅护在身后,举着平日里不过是配饰的剑,小小声的对赵涵雅说,“多多,你别怕。”

有些事,赵涵雅有意隐瞒,叶琦菲也就装作不知道。

能闲暇的日子终究不过三四日,在这个小镇上又待了两天,赵涵雅眼看着叶琦菲已经接了七八封飞鸽传书,打趣过一声叶琦菲若是把这些鸽子留下来,她们这几日也算是加餐的笑言,于是两人短暂的闲暇巧妙的画上了句点。

——“多多,你等我。”告别时,叶琦菲郑重其事的对赵涵雅如此说道。

叶琦菲在约了赵涵雅两月之后长安城见面之后,便骑着照夜白赶回了藏剑。而直到叶琦菲的马匹跑到赵涵雅目光所不能及之处,赵涵雅才回了客栈,吹响了一直放在腰间的传音哨子,唤来一只大雕

“去告诉明雅吧,七日之后,我约他在长安城西市见面。”赵涵雅轻轻的抚摸着大雕的羽毛,然后将纸条系在大雕的脚下。大雕听着赵涵雅的话低低的叫了几声,然后转身飞往了空中。赵涵雅知道大雕自会找到源明雅的下落,只是望着大雕远去的方向,终于垂下了这几日强舒着的眉。

身侧虽没有乌龟,但是卜卦用的铜钱到还是有一些。赵涵雅在客栈里给自己算过一卦,卦象模糊得瞧不清未来。赵涵雅又给叶琦菲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前路无虞,这多多少少总算让赵涵雅的担心少了几分。但是不安,总就是不安。
 
她自知背负着神算家族的宿命,此生注定寡亲缘情缘,半生颠沛流离,或者大病,或者早薨,若她一人如此,早已想通也罢,但是牵扯了旁人,若牵扯了……她,定然是让赵涵雅自死万次亦不足惜。
 
只是那晚灯会上问自己“你信不信我”的女子,怕是此生都忘不了了。她既怕牵扯于她,又怕与她再无牵扯。如此纠缠下来的心绪,终究是让赵涵雅心下复杂的酸涩。她此番同叶琦菲出来本是为了想通一件事,但是如今想来,却是没想通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叶琦菲快马加鞭赶回藏剑把这几日落下的事务一一处理完后,已经是七天以后的事情了。但当她好不容易放下手中的事情后,也只是在山庄又呆了一日,便骑上照夜白赶往了太原。

远在小镇上时,叶琦菲便接到爹爹的飞鸽传书,叶炜来信说,找到了她从小未曾谋面的姑姑叶婧衣。并且叶婧衣也在下面附了字,信上说希望叶琦菲等有空来太原同她见上一见,并给这个从未谋面的侄女补上之前的生辰贺礼。

只那时看完信,叶琦菲便隐约有了想法。

到太原时恰好叶炜也还在,一家人相聚团圆认亲气氛融洽,内容暂且不表。等到夜间叶婧衣哄了女儿卫琉璃熟睡后,转身瞧见叶琦菲还坐在屋前望着远方的月亮发呆,便笑着走上前摸了摸叶琦菲的头,然后也坐了下来

“可是有心事?”叶婧衣轻声询问着即使对着月亮,眉头依旧没能舒展开的叶琦菲,语气温和。

“姑姑。”叶琦菲唤了一声叶婧衣,又听她答了,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姑姑之前说给我补上生辰贺礼,现在还作数吗?”

“自然作数。”叶婧衣点了点头,笑着肯定道。

“那我,能问姑姑讨长生么?”

“长生?”叶婧衣有些诧异,“你是说大哥打给我那把剑?”

“嗯,就是那把剑。”叶琦菲点了点头,“我知晓那是大伯打给姑姑的剑,按道理琦菲是小辈,定是不能要的。但是,那把剑护了姑姑二十余年,使姑姑转危为安。琦菲……也有一个身处患难的友人,我希望她能平安,所以,所以才来向姑姑讨长生。”

“这样啊。”叶婧衣垂眸想了想,然后又笑了起来,“长生虽然是我的佩剑,但我从未用它杀过人。此番给了你也不是不可,但你得先告诉姑姑,当真只是友人?”

“当,当真是友人。”一向爽利的叶琦菲被叶婧衣的话问得脸上泛红,她瞧着叶婧衣有些狡黠的笑,结结巴巴回了叶婧衣的话。但叶婧衣却摇了摇头,又向她示意让她认真回答。她这才垂眸缓了口气,沉思半晌才低声答道,“对方,是我十分重要之人。我和她相识十余载,即使不见面也能猜出对方心中所想。所以,我希望她一生顺遂无忧。”

叶婧衣听到叶琦菲的回答后没有再说话,只是拍了拍叶琦菲的头,然后起身去了室内。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柄用布包好的剑走了出来,然后递给了叶琦菲。

“谢谢姑姑。”叶琦菲接过了剑,然后朝叶婧衣郑重的道了谢。

“谢我什么呢?”叶婧衣复又坐下,看着捧着长生的叶琦菲,轻笑着开口,“谢我赠剑虽是。但是,若谢得了长生此后能护得那人,却不是了。”

叶琦菲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听见叶婧衣继续说道

“一开始,护我的是阿兄们。那之后,护我的是夫君。这剑只是承担了大哥的心愿,我虽爱它惜它,但无论如何,除却杀人染血,我此生命数劫难,它终究无法助我三分。琦菲,能护人的,唯有你自己罢了。”
 
“倘若对方当真是你此生珍重之人,那就好好待他,好好护他。世事无常,阴晴圆缺的明月虽然只有一轮,但是月下的人却不一定能再瞧见明月的下一轮阴晴圆缺。万事切记,珍惜眼前人。”

叶婧衣的脸在月光下被模糊了轮廓,但是被隐隐的月光照出的面孔却异常的温和,这个疾病缠身了几十年的女子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骨子里却有着比常人更加清醒的认知与思考。那个当年虽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依旧敢带着长生孤身离开山庄的女子,此刻依旧是清醒的。
 
“人生短暂,如何有什么想做的,千万要去做,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倘若我不做一定会后悔,那么做了,会不会后悔得更多呢?

叶琦菲刚到藏剑山庄时,其实怕得很。

虽然山庄上上下下都很友好,叶炜也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疼爱有加。就连一向严肃的叶孟秋都柔和了脸色,对她很是喜爱。但是那时她终究只是个十二岁大的女孩,一下子换了地方,睡不安稳,半夜惊醒时吓得狠了也无人诉说。

那时的她,大概被如今的她看来,定要笑一声胆小鬼吧。

但那时的她对着黑漆漆的屋子,满心里想的都是霸道山庄对自己好的疯外公和姑姥姥,还有和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赵涵雅。但是没人会再在她惊醒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轻轻的跟她说,“菲菲,没事的”。也就是在那时,她开始长大了。

叶琦菲一直记得虎跑泉旁的自己,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的颤颤发抖,面对着面前围上来的强大的敌人,就连身后的女孩也无法保护,什么也做不了。也是大约在那个时候,她就决定了。绝对不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十三岁时,叶琦菲被叶孟秋瞧瞧放进剑冢学习四季剑法,许多在剑冢苦练的藏剑弟子们都曾经见过这个穿着入门的君子套,身量尚不足的女孩子。那时的她因为没有基础练剑吃了大苦头,一度因为剑冢恶劣的环境中毒甚至练剑练到走火入魔,但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向任何人抱怨过。

伴随着逐渐抽条的身材,叶琦菲的心智也逐渐成熟,稚嫩的眉眼渐渐加深了轮廓,描摹出明媚动人的脸庞。十五岁后她便随着二叔叶珲学习管理山庄大小事务。那个时候,她已经同山庄内的二小姐们一样了。穿着明黄的衣裙,有着爽利的性格,行走在江南的烟雨里,轻剑巧如惊鸿,重剑翩若游龙。

但是叶琦菲始终记得那个在深夜里哭得不能自已的自己。那个自己伴随着对赵涵雅的思念,一齐沉淀在了心里的最深处,成了叶琦菲此身最脆弱的部分。

 

那晚上叶琦菲也琢磨不准自己到底是几更才睡下,但是她记得清楚,就在那晚上,自己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梦里的自己站在木栈道上,眺望着远方。爹爹在不久前答应了自己前往无量山寻找多多的踪迹,一去就是几日。她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木栈道上等待爹爹归来,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也恳求了几位路过的侠士劳请他们去无量山一探究竟,但是后来呢?侠士们匆匆赶回,只带来了赵涵雅被带到无量宫的消息。那么再然后呢?

——那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的梦里只剩下永远风景如画,潺潺流水的无量山,目光可及处的飞禽走兽,以及隐约不明的呼啸风声。似乎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除了站在这儿,等待爹爹的消息,偶尔委托一两个侠士,其余的,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

……什么也做不了,就和那时候一样。

……

似乎也算不得是个噩梦,因为她睡得安稳,一觉起来时已经是清早。叶琦菲整好床铺又换了衣裳,低了低头望见自己昨晚放在桌上的长生,心里已经有了决意。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她与赵涵雅再次相见,既不是在两个月后,也不是在长安城。

再次见面是在数日后的太原城里。

她带了藏剑一众弟子携着几箱金银给了太原城里贪得无厌的乡绅们一个下马威,又不急不缓的委托了侠士同那些乡绅了打了一场还算漂亮的战役。她来了快一日,并非没有听见说赵涵雅也来了,身边还跟着源明雅的消息,但是她此刻反倒不急着见赵涵雅了。只拖那侠士慢慢将事情办完才算。

侠士和她与赵涵雅也算是旧识,昔日在无量山等待赵涵雅消息时,被拜托前去一探究竟的人里便有这侠士。只是她与赵涵雅一月余前曾共同外出终究算个秘密,于是只是在那眼巴巴望着两人相会的侠士面前略同赵涵雅叙了几句旧,瞧见那侠士走了,才终于敛了脸上的笑,定定的瞧着赵涵雅。

“我才听说,你同源明雅来这儿了。”

“是。”赵涵雅微微垂了眸,点了点头应了叶琦菲的话。

“多多,你是否仍有顾虑?”叶琦菲心里微妙的烦躁异常的蔓延开来,她伸手去拉赵涵雅的手,指尖微微扣住赵涵雅纤细的五指,“一如我刚刚所说,我从未对你说过谎话。若说我视你如半身也不错,只要是你的愿望,我定然倾力搭成。你同源明雅一路所行为何,是否也可以告知于我?”

“我……”赵涵雅眼神有些晦涩,她一路上虽然下了决意,但内心的不安随着被卜卦出的一个个地点越发难以平复,她不愿同叶琦菲说,她何尝不是担心叶琦菲搅入其中再也无法脱身。她抬头望着叶琦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多多,你说过你信我的。”叶琦菲倾身,几乎将半身的重量都压在小桌上。她将脸凑得离赵涵雅近得不过咫尺,彼此间温热的呼吸都能轻易的感知到。叶琦菲一双眸子里里盛满了赵涵雅看得清楚的难过,赵涵雅忍不住轻声开口

“菲菲。”

“——我不能”

赵涵雅觉得自己的声音几乎要梗塞在嗓子里,她对上叶琦菲那双清晰倒映着自己沉静模样的眸子,仿佛呼吸被阻隔在了肺腔里,让她有种喘不上气的微妙实感。

“怎么总是这样……”叶琦菲低声喃喃着,神色有些微妙的自嘲着,“这种事情,我以为我这辈子遇到两次,已经够多了。”

“我以为,起码这次,等你愿意说了,我可以帮上你。”

“多多,我不愿再什么也做不了了。”

叶琦菲的话直击心灵,让赵涵雅内心某处不自觉的微微酸楚。她何尝不知道叶琦菲的心思,她也信叶琦菲愿意倾尽全力替她完全她的请求,但是如果她将事情全盘托出,以叶琦菲的性格必然会和她一道,那么叶琦菲也将身陷险境。而这,恰巧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

“我知道你的顾虑——”叶琦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里已经阴霾全消,澄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赵涵雅,“多多,我们俩的命运线自我第一天遇着你时就绑在一起了,我从未避你,你也别想躲我。”

“我——”赵涵雅哑口无言,突然想起自己多年前曾在无量宫里对曾对人说过,“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所以这次,我没有算。”。如此倔强轻狂的话,如今想来似乎也已经恍如隔世了。倘若说叶琦菲的成长是将稚嫩的自己掩埋在成熟的外表下,那么赵涵雅自己,就是将稚嫩的自己一点点的崩坏,然后重新拼凑成一个冷静沉稳,却心如死水的人。

但她始终是赵涵雅,始终是多多——叶琦菲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模样,都同她亲密如初。也许并非是命运线,而是叶琦菲自己,早已紧紧缠绕上来,成了赵涵雅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我告诉你——”

 


 

那之后又过了半个月。

她与赵涵雅源明雅三人联手击退白帝城一众高手后又逃到璀翠海厅的炼药房,之后因为源明雅本命阵法出错水贼首领被激发成怪物,虽然幸好叶炜赶到及时搭救,但三人皆是重伤。只能在白帝城外一个荒僻的村子养伤。

说出来如此惊险刺激的事情,仅仅在一日内便全部发生了一次,叶琦菲养伤这几日,细细想过,那似乎在她活了二十二年的人生里,还算是第一遭。

希望也是不会有第二遭了才好。

等到叶琦菲的伤养到能下床了的时候,她去找了一次赵涵雅。

这村子里的花也开得好,却不知道是什么花。白色的小花儿开得满树都是,香气清冽。叶琦菲去找赵涵雅的时候路过那树下,驻足了一会儿,想起不久前两人难得闲暇的独处时光,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叶琦菲到赵涵雅屋子的时候赵涵雅似乎有些吃惊,但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扶着她坐下。然后安静的看着她,等着叶琦菲开口。

“多多。”叶琦菲难得的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开口唤了面前女子的名字,“这个,你收下。”她将一直抱着的剑放在桌上,然后仔细的解开布,将里面细长的剑身显露出来。

“……这是?”赵涵雅愣了一下,便看见叶琦菲将剑郑重的放在她手上,然后对她笑了起来,“这是我从姑姑那儿讨来的。这剑名叫长生,之前跟了我姑姑二十余年。所以,此剑赠你,愿你也一直平安康健。”

“我,菲菲,我不能……”赵涵雅有些无措,她想同叶琦菲说这剑她不能收,但她还什么都没说出口,就被叶琦菲的动作给打断了。

叶琦菲倾身抱住了她。

赵涵雅的体温较之常人更低一些,此时被叶琦菲抱住,叶琦菲的体温温热得赵涵雅觉得自己几乎想要烧起来了一样,异样的感觉奇异的从四肢蔓延到心口,压得赵涵雅说不出话来。

“多多,你别说话,你听我说。”叶琦菲在赵涵雅耳边轻轻的开口,原本抚在赵涵雅脊背上的五指慢慢收缩紧握,不自觉的抿了抿嘴,然后她有些紧张的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是神算家族的后裔,但我不信宿命。我只信自己能握住的。”叶琦菲轻轻的蹭了蹭赵涵雅的发,终于轻松了几分,“逆天改命也好,宿命轮回也好,多多,我不愿你死,我想护着你。”

“我知道彼此要走的路不同,但是我愿和你一同走下去。”

叶琦菲的嗓音不算高,说出的话却直抵赵涵雅心口。多年的情谊在岁月的酝酿下伴随着思念与牵挂最终发酵成了令人甘愿自溺其中的琼浆,入口微微的辛辣,却是满腔真挚香甜。赵涵雅凝一凝神,用手抚上了叶琦菲梳好的高马尾,轻柔的梳理。

“我知道的——”

赵涵雅从有记忆开始便会占卜,似乎卜卦的天赋使她与生俱来的。只要拿了一两枚卜卦铜钱,便能替人算出他们想要的事情来。或者赌局输赢也好,或是考试高中也罢,无一不能。

但是人们对她的喜爱与隐隐的尊敬也大抵是因为这个。赵涵雅小时候也曾细细的想过,倘若她没有了这天赋,人们还会理睬甚至一直追逐于她吗。答案应该是不会的,倘若没了这天赋,她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哪里会有那么多人青睐于她。

本该是为自己的天赋感到高兴的,但是赵涵雅却高兴不起来。她异常残忍却真实的意识到一件事——人们所看到的不过是九天之一的神算多多,而不是赵涵雅。他们只看重她能算出来的东西,却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她这个人。

——不对,有人在乎过。

那个同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女孩子;那个会笑着喊自己小名多多的女孩子;那个即使怕得要命还是坚持把她护在身后的女孩子;那个问她你信不信我的女子;那个送她长生剑的女子;那个附在她耳旁认真的说我愿同你一起走下去的人

——菲菲。

心间冒出这个亲昵的名字,赵涵雅突然满心满意的都漾开了笑。叶琦菲瞧见的只是她,只是身为赵涵雅的自己,而非神算多多这个身为九天之一的人。

这样就够了。

一直缠绕不去的心结被那天叶琦菲的话轻柔的解开,只是下满心释然。

我此生颠沛流离,亲缘淡薄,手上卦钱卜卦不出自己的前路。但是已经无妨了,倘若你愿意陪我走下去,无论前方是万丈光明也好,是晦涩暗黑也罢,那就是我的归途了。

菲菲,愿能和你殊途同归。

 

end

 

 *后言:

好久没写这么长的文章了(虽然是个短篇)。高一一年没动笔如今属于复建期,很多东西搞出来都不太尽人意,能看到这儿非常感谢啦。

为了搞清楚时间线我专门上了游戏,说实在的现在来说基三除了剧情我就没啥牵挂的了。莫毛菲多两对好好的我就好满足了。本来想拉大庄主出场的,但是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继续写菲多同人的话大概会写写看菲菲和叶英的对话之类的,个人非常期待。

 我是途弥,眼熟一下吗: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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